□ 刘青云
老苗，今年六十出头；贾德贵四十有五，两人在一起干了多年的活儿，关系处得很友好。俗话说：“买卖好做，伙计难搁。”因他们两人年龄相差较大，可谓是忘年交。因此，人们给他们俩人送了个美称：“黄金搭档”
老苗手脚勤快，肯卖力气，凡事吃得起亏，所以但凡有活儿，贾德贵不找别人，专找老苗。别人干一天活儿二百元，贾德贵至多给老苗开一百七十块，其中还包括饭钱，工钱给多给少，老苗从来没还过口，和他讨价。老苗知足。不计较得失，不等于人傻。老苗并非没文化之人，而他的善良、稳重、勤恳、厚道、诚实人所共知。
结算工钱时，贾德贵常说不挣钱，老苗就给他让步说，我不和你争，看着给吧。比如，干一天一百五，七天活儿该算一千零五十元，贾贵德只给他一千。的确，老苗是个与人不争厚道之人。
近年来，老苗身体出了毛病，不是腿痛就是腰痛，腿脚不如以前那么利索了，但他还是紧手快脚地干，绝不拖后一步。有时，累得老苗腰都直不起来，而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状态，忍着疼痛，顽强地挺着腰杆子坚持着。他尽力不让贾德贵看出破绽，现露老态之相。有时，老苗不想干了，说给贾德贵，你重找个人吧。而他则不。换人，贾德贵心里清楚。若再找个像老苗这样的人，踏破铁鞋也难寻。
阳历八月中旬的一天，贾德贵开着他的面包车，老苗坐上，去九安市郊区一所学校干活儿。这儿正搞室内装修。工程紧急，按施工进度要求，活儿须在九月一日，开学前完成交工。
距九安市不远，贾德贵开车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老板见贾德贵来了，脸面上露着喜色，快步走上来，握着他的手说，可算把你等来了。贾德贵说，那边的活儿也紧，这才刚完工，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赶来了。老板哈哈笑着说，那好那好，我知你守信用，不会不来的。老板说着两手和贾德贵的手握在一起。两人互相问候后、热聊了些许，便安排活儿。
学校里有砌地板砖的，有粉刷墙壁的，有安装水暖的，有安装灯线的，人员多而杂，各项工作有序地进行着。
下了车，老苗扫描了校园里一周，短短一瞬，他见地上堆着石粉，水泥。水泥上面盖着油布，半掩半露。有的水泥已被雨淋，结成块了。
天气还早，阳光毒辣辣的。贾德贵追老苗找了辆车子，找了把锨，给屋子里推石粉。老苗一口气推了七、八车，汗淋淋的，又拿锨挖了个坑，寻了几只桶子，盛满水，将水倒进坑内，洇透。之后，贾德贵问老板，在哪儿休息？老板领着他看了看，那个屋子比较大，就是没上锁子。贾德贵说，没有锁子，这么多工具，放里面丢了怎办？老板指着对着楼梯屋子说，就住这个屋子吧，下午等拿钥匙的人来了，你和他拿上。
午饭前，贾德贵选了个屋子，铺上板子，吃饭回来，临时休息。
贾德贵还在睡午觉，老苗就提前半小时和泥去了。
时令已交立秋，但秋老虎威力还在，热辣辣的热劲丝毫没减，躺在地铺上，身上直出汗。
下午，两点左右，干活儿的人陆续来了。旁边的门开了，是个年轻人，身子胖胖的有点笨气，眉头还楞楞的。贾德贵问他要钥匙，那人不给。让他腾屋子，那人更是不让。贾德贵说老板说的。那人头一歪，咧着嘴巴说，我在这儿占着，不腾。
贾德贵横着眉，瞪起双眼，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出口的话辣梢梢的，刺耳难听。那人也不是个省油灯，不吃贾德贵那一套，怼怒道，你瞪个毬！我这么多东西，往哪儿腾？！
两人吵起来，老苗上前忙劝架，说，算了算啦，这屋还不如那屋，咱就住那屋吧。
老苗看着屋子里放着许多东西，乱腾腾的，还有一股霉臭气，臭气扑鼻。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屋子，并给他们打圆场。
吵过之后，那人缓和了一下气氛，说，不是我不搬，这些东西没地方放。你怕丢东西，我呢，也怕丢。
贾德贵也让了步，说，理是这个理。吵过闹过，咱都别当回事，我刚来，不了解情况，往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多着呢。
那人说，我的态度也不好，请你愿諒。
和泥，搬地板砖，没明没黑地干着，老苗还是挺累的。
贾德贵总嫌活儿做的慢。当老苗给桶里添上水，放进水泥，启动电锤调和成油子，这桶儿有点大，份量重，老苗确实提不动，贾德贵和他两人抬着走时，他只嫌慢，在前面拖着拽着老苗，那股发恨劲，老苗眼里看得明明白白。老苗在后面跟着跌跌撞撞走，脚步跟不上。他的心像受到极大的亵渎。尤其是贾德贵让老苗拿工具时，大喊大叫的。待老区苗拿过工具来，贾德贵不是从他手中接过，而是像掠夺一样，霎那间，老苗的心灵像被戳伤了一般，疼痛。隐隐约约里，老苗被侵犯的屈辱。
从早到晚，贾德贵照样大吼大骂，厉声呼喝老苗。于是，有人看不惯，私下和老苗说，他说话这么难听，回去吧，别受他欺负。
老苗说，他就这么个人，有嘴没心。其实，老苗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肯说破而已。
翌年，经人介绍，老苗找了一处干活儿地方，那里的人对他十分和气，从此，他再也没听到无礼的骂声。
贾德贵无奈之下，只好重寻搭档。找人时，人家和他搞工钱，搞得分毫必争。这些人干活儿时，个个不如老苗。这个时候，贾德贵猜测，老苗是否对他不满。想到此，他“咂”了两下嘴巴，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