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8 期 / 第4版:4
沿“潞”及“陈”寻找炎帝陵

李建文

      内容提要:崇祖祭祖是中华民族之美德。对始祖炎帝的祭祀,历经五千多年,民俗依旧,形式多样。然而真正的炎帝陵在哪里呢?沿着古潞水到陈地一路探寻,一些神秘的遗址逐步裸露出丰腴的信息,一层层尘封的历史后面浮现出惊人的呈现。

      关键词:祭祀   潞   陈   炎帝陵

(一)

      中华民族是一个崇祖的民族。五千多年来,泱泱中华始终不忘初心,把祖先作为神来崇拜。作为一个家庭,长辈去世后,便立一牌位,曰神主。每逢节日或重要生活节点,家人都在神主前组织祭祀活动;遇到专门的祭祀日如清明、农历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或是先人的祭日等还得亲自到坟前祭祀。作为国家,历朝历代祭祖就更是讲究。大到举国上下全民共祭,中到朝廷组织所有官员祭祀,小到皇帝带领家人祭祀。历史上祭祀时间一年中最多的国祭多达二十多次。仅商代在甲骨文中发现祭祀就有十四位祖先。但不同朝代,祭祖内容不同。一般除了祭祀自己最亲近的祖先,便是历史上认可崇拜的祖先。随之,历史上的一些圣贤或帝王,因对人类具有深远的影响或突出的贡献,便也成为人们生活中和心灵上敬仰的神灵,被专门立庙供奉祭祀,而一般人家则立宗祠祭祀,代代相传。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不忘本来,才能开拓未来;文化自知,才能文化自信;以人弘道,才能启智明道;寻根问祖,才能正本溯源。炎帝是中华民族的始祖,历代国人对他的认祖皈依,主要源于他开启了许多中华文明,使得人类从普通动物中分离出来与普通动物产生了本质的区别。对于炎帝的祭祀,五千多年前就有因袭。《路史》载:“神农氏七十世有天下,轩辕氏兴,受炎帝参卢禅,封参卢于潞,守其先茔,以奉神农之祀。”《路史》还载:“是为黄帝,乃封参卢于路,而崇炎帝之祀于陈。”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说明从始祖炎帝时期,祭祖已成为人们生活中一项重要的活动。直至今天,对于祖先的祭祀,依然传承不辍。且不说对于自己亲近祖先的祭祀,就是对于始祖炎帝,也是依旧十分崇尚。许多地方虚设碑陵,每年以官方组织规模较大的祭祀活动,近乎国祭;还有许多百姓在当地的炎帝庙或五谷庙祭祀,祈求护佑。

      陕西、湖南都新设陵墓进行规模性的祭祀活动,湖北新盖炎帝神农大殿组织世界华人祭祖大典,似乎各有千秋和由头,且都认为历史久远。尤其是湖南,《路史》记载有“神农之垗,在于茶陵”,传说是第八代炎帝到湖南茶陵崩于此,宋时朝廷下旨建造,因此,湖南便有了炎帝陵。但湖南炎帝陵不在茶陵县却在酃县,酃县1994年改为炎陵县。而奇特的是,1994年也正是高平突然发现炎帝陵碑的时间,在全国产生很大反响,也不断开始组织较大的有影响的陵墓祭祀活动,甚至引来台湾众同胞前来问祖祭祀。按说高平庄里村炎帝陵就在炎帝试种五谷的羊头山下,应该当真,但《高平县志》《泽州县志》记载均为虚塚,明代朱载堉在《羊头山新记》中也说是“金元之物”,看来其陵墓也不是真正的炎帝陵。只是当地先民为了祭祀方便,虚设之陵。

      《泽州府志》载:“神农庙有三:一在羊头山,曰上庙,为神农尝五谷之处;一在换马岭东南,曰中庙,有神农虚墓,有司春秋祭祀;一在东关,曰下庙,近改祭于此。”又载:“高平县上古炎帝陵,相传在县北四十里换马镇,帝尝五谷于此,后人思之,乃作陵。”清顺治版《高平县志》载:“炎帝陵:在县北四十里换马镇,世传炎帝尝五谷处。陵后有庙,春秋有司供祀。此特其虚冢云。”又曰:“上古炎帝陵,在县北换马镇,相传帝尝五谷于此,后人思之乃作陵。陵后有庙,春秋供祀。”

      无论是历史上的高平人民还是如今的高平人民,都十分崇尚祭祀老祖宗炎帝,令国人敬佩点赞。尤其是当今对炎帝文化的重视、关注和挖掘,对炎帝文化遗址的建设和弘扬,给上党地区竖起了榜样和标杆。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为了把炎帝虚冢打造成实冢,不惜指鹿为马、胡编乱造,就让人费解了。比如说,新建的炎帝庙听了台湾部分学者的建议,把塑像塑成了黑脸,勉强解释为“炎帝中了毒时的情状”;说炎帝尝百草中毒后往住地跑,还让炎帝骑上马跑,跑到换马村时,马竟然跑死了,于是把此地叫做换马镇,试问炎帝时代有驯服马利用马了吗?到了北营村竟然又编成不应村,说跑到此炎帝叫不应了,北营和不应多大区别呀,为什么非要把战国时期留下的换马、北营等珍贵地名化石安在炎帝时期呢?非要再造一个关公战秦琼的喜剧吗?还有庄里村,又造出个“装殓”来。羊头山北面,有应城村、有两个庄里村,又该作如何解释呢?也解释为能叫“应”和“装殓”吗?实质上大不必掩耳盗铃,炎帝在羊头山试种五谷开启农耕文明就够宣传的了。研究历史应该实事求是,抱着科学的态度。抛开《高平县志》《泽州县志》记载虚冢不说,就一些文化遗迹现象分析,就可以判断高平与炎帝的真正关系。高平境内炎帝庙内塑像多是炎帝和后妃,为何?如果炎帝在高平,为何高平庙内没有祭祀前妃的塑像及女儿们的庙宇?因为相传炎帝娶的第二个妻子是高平长畛村的,称后妃。后妃生下四个儿子,其中大儿子曰柱。故关村建了一个炎帝宫殿叫炎帝行宫,行宫是什么意思?来此巡游临时休息之所。也没必要把战国时期的故关改为谷关,把发鸠山说成是高平和长子的界山(发鸠山只是一座很小的山,离高平县城至少有百里之遥,离高平县界至少五十里。)。我觉得《高平县志》里记载的这句话应该引起重视:“发鸠山,县西北五十里,为邑祖山,《淮南子》作发苞山。”古代的高平人民非常清楚自己的祖宗在哪里。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路史》的记载,既有“神农之垗,在于茶陵”,又载“神农氏七十世有天下,轩辕氏兴,受炎帝参卢禅,封参卢于潞,守其先茔,以奉神农之祀”。《路史》还载:“是为黄帝,乃封参卢于路,而崇炎帝之祀于陈。”如果说炎帝陵在茶陵是真的,为何“参卢于潞守其先茔,以奉神农之祀”没去茶陵呢?说明“先茔”并非在茶陵而在“潞”。如果说是第八代炎帝参卢死在那里,似乎也不成立,既然黄帝封参卢于潞,让其守其先茔,怎会由潞跑到茶陵去呢?更何况黄帝会让他随便乱跑吗?因此,“神农之垗,在于茶陵”的说法和记载值得怀疑,很可能是一些专家学者所论证的后裔之说,或炎帝后裔迁徙至此为祭祀方便虚设之陵。再有就是宋太祖荒唐之梦遗留之物。

      那么,“潞”到底在哪里?“陈”又在哪里?

      《周礼职方氏》,冀州,其浸汾、潞。《续汉志》注引《上党记》潞,浊漳也。《水经注》引《汉书》:上党郡,秦置。郡治长子,汉亦治长子,以《鲍宣传》知之。《晋志》,上党治潞。“潞”原来即浊漳,过去古人常用山河水来标记地方,既然潞水出长子,当然“潞”即指长子。由“潞”而后有“路”。最早的浊漳只有一条,发源于长子发鸠山下,就是《山海经》所记“又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漳水出焉”之漳水。《水经注》也有所记“浊漳水出上党,长子县西发鸠山”。北魏时著名地理学家阚   曰:“潞水即浊漳。山阴,泉北入潞;山阳,泉南入丹。”其中此山当然指羊头山至丹朱岭一脉,说山阴面有泉北流入潞水,山阳面有泉南流入丹水。其实山南北所出水均称丹水,南为大丹水,北称小丹水。南丹水入黄河,北丹水入潞即浊漳入海河(古时也入黄河)。 明代朱载堉在《羊头山新记》中就更加明确地指出了“潞水”的具体位置。他说:“潞水经羊头山西北去山五十里。山之阴,凡有泉皆北流入于潞水;山之阳,凡有泉皆南流入于丹水。”也非常明确指出“潞水”非潞城微子城发源之水,由“潞”而后衍生出潞城、潞州、潞安府等。

      提到发鸠山、浊漳河,上党治潞,也便回到了长子县境内。我们且不说什么《山海经》对精卫填海故事之记载,我们仿佛已经在发鸠山上的一枝柘木上听到了精卫鸟的清啼,我们仿佛在发鸠山下浊漳源旁灵湫庙内已经听到了炎帝妻子和两个女儿的谈笑,我们仿佛在老方山医祖庙旁已经看到了炎帝试尝百草苦作《方书》的身影,我们仿佛已经看到炎帝在羊头山五谷畦内试种五谷、教民稼穑和掘井取水、磊筑石城的功劳,我们仿佛听到了黍定黄钟之五弦琴的苍凉悠扬,我们仿佛看到黍定度量衡日中为市的繁荣景象。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而又亲切!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发鸠山下炎帝之家,发鸠山下精卫填海故事的起源地,发鸠山下浊漳的源头,这里正是最早的古“潞”地!

      在古“潞”地长子县民间,每年正月初一、三月初三、四月初八、六月初六、七月十五、十月初一和腊月二十三及过年都要专门祭祀炎帝。祭祀方式,十分特别,有四个特点:一是普遍,几乎是家家都组织祭祀;二是隐秘,各祭各的,无人专门组织;三是分时间,有家祭,有地祭,有庙祭;四是祭祀说法不同。三月初三、四月初八一般都是在庙祭。有的人为了抢头香,前一天黑夜不睡觉,早早就等候在庙里,有的干脆提前一两天就在庙里祭祀。这两天的祭祀,有祭祀炎帝生日之说。六月初六、七月十五、十月初一一般在自家地里祭祀。在自家地里祭祀通常称为敬地神或祭地皇,专门要蒸献食,必须有家人亲自到地里举行祭祀。六月初六过去是每年粮食青黄不接之际,此时最能体会粮食的珍贵,以及人们的需求与渴望。眼望地里的庄稼基本成型,好与坏,丰收与欠收,这段时间最为关键。一怕洪涝,二怕冰雹,三怕大旱,所以这时必须向五谷神祈报,以求护佑免除灾害,获得丰收。七月十五祭祀一般认为是炎帝的去世周年祭日,这天祭祀完炎帝祖先,还要到自家长辈的坟上祭祀。十月初一则是送寒衣的一个祭祀时节。天气变冷了,活着的人身上添了衣服,死去的祖先和亲人也要添衣,所以这天主要是给死者烧纸衣送寒衣。在家里腊月二十三黑夜到过年祭祀,称为祭灶家爷。献食除了用过年丰盛的祭品外,还要专门买麻糖或饧块祭祀,意在这天要打发灶家炎帝老爷上天,让其上天言好事、回地降吉祥。除此之外,七月十五还有的到山神庙祭祀,上午祭祀完,吃过午饭才到自家祖坟上祭祀。

      这些祭祀方式,我们在一些古老典籍中还可以找到依据。《礼记》:土神称曰神农者,以其主于稼穑。《春秋》曰:炎帝号大庭氏,下为地皇。《尚书大传》则载:神农始画地利,种谷蔬,故别农皇于地。《通典》:其神神农,初为田事,故以报之。《艺文类聚》:神农时,民始食谷,加烧石之上而食。《汜论训》:故炎帝作火,死而为灶。《淮南子》则更明确:炎帝王于火,死而为灶。

      祭祀祖先既然这般重要,在中国又这般崇尚,为何没人在炎帝陵祭祀,而会出现这样千差万别的方式呢?长子现存的炎帝庙不少,为何炎帝陵却成为一个秘密?炎帝陵到底在哪里?人们为何把祭祀隐于平常的生活之中?

      回溯历史,五千多年前没有文字,以相为符,只能靠口口相传。及至商代,祭祖主要有高祖、先公和先王、先妣以及对本族有功的人神四类。其中高祖神有十四位,之中未有炎帝和黄帝。祭祖物品分两大类,一是物牲,二是人牲。物牲有牛、羊、豕、犬等,人牲有羌、伐、妾、婢等。合祭时多选人牲,一次就用二十个被砍头的人牲。《甲骨文合集》300卜问祭祀先王时选用人牲最多,达“百羌”,殷墟14000人祭中就有8000个是羌人。周朝时祭祖五庙制变为七庙制,以供奉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始祖和文王、武王,而祖先最古只推到帝喾。商周王朝的建立都与羌族发生了战争,把羌人逼迫于西北,且把俘虏作为奴隶甚至人牲。及至汉代及晋依然横扫姜羌。《史记》:“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后汉·西羌传》:“复以任尚为侍御史,击众羌于上党羊头山,破之。”及至东汉末年,炎帝后裔还不敢以姜羌自居。潞城南面的“   城村”即是明显的例子,因战争逃亡在外的炎帝后裔悄悄潜回原籍,远远地在外筑城,不敢亮明身份只好把“羌”改为“   ”,读作“kang”。很明显,战争隔断了历史。连年的战火,无情的杀戮,残酷的政治,使得人和物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商周历史一千多年,被封杀的事物,自然有的指鹿为马,有的迁徙隐匿,有的被战争淹没,有的活生生让记忆消失。正如《中国通史简编》(范文澜)中所说:“汉以前人相信黄帝、颛顼、帝喾三人为华族祖先,当是事实。”谁敢言炎帝始祖,谁敢以炎帝后裔自居?正如《路史》所说“三五而来,未闻有贤狄也。”不能不敢不让不愿在炎帝陵祭祀,当是当时的现实。

      但历史也是公平的,人们在心底崇尚的东西也常常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进行保护、表达和记忆,后世总会对一定历史时期的扭曲、封锁和不公加以修正、公开和公评。《后汉书·祭祀志下》云:县邑常以乙未日祠先农于乙地,以丙戍日祠风伯于戍,以己丑日祠雨师于丑地,用羊豕。《清史稿·礼志一》中罗列祭祀七十多项,分大祀、中祀和群祀,其中中祀十二项中有“春仲祭先农”。先农,即神农氏,远古称帝社、王社,至汉时始称先农。《汉仪》:“春时东耕于藉田,引诗先农,则神农也。”《五经要议》:“坛于田,以祀先农。”魏时,先农为国六神之一。从中我们可以看出,祭祀始祖炎帝的活动并未因战争、政治等特殊原因而完全中断,只是更换了方式,环境允许便重新兴起。尤其是中华族人对“炎黄始祖”的认定,重新确立了始祖炎帝的历史地位,对始祖炎帝的追崇和祭祀也逐步公开弘扬。

      “古不墓祭,皆设于庙”(《晋书·礼志》),也是炎帝陵消隐的一个重要原因。根据礼书记载,在中国历史上祭祖礼制的宗法制度曾经非常严格,祖先去世埋葬,不能在墓前祭祀,需立宗庙在宗庙里祭祀。只有宗子才能带领宗族在宗庙祭祀,庶子因身份低下则不能到宗庙祭祀。当宗子不在或离开本国本地的情况下,庶子也只能在墓旁或望墓临时设坛祭祀。陵墓的祭祀从东汉明帝举行上陵礼开始,才又逐渐延续下来。

      古“潞”地长子县境内既有大量的宗庙祭祀,又有普遍的地祭,这里面也一定有宗子、庶子祭祀礼制的传承因素。长子县有“长子不出门”的习俗,应与严格的祭祀礼制和传承也具有密切关系,只是时间久远,子孙繁衍,都不明所以然了。

      不在墓前祭祀,自然容易忘却陵墓。甭说5000多年,试问每个宗族前五代陵墓在哪里,又有多少人会知道呢?

      那么,炎帝陵难以寻找了吗?我们不妨再来重新审读一下《路史》的记载“封参卢于潞守其先茔,以奉神农之祀”,“是为黄帝,乃封参卢于路,而崇炎帝之祀于陈。”很明显,这里给出了答案:“先茔”在“潞”的“陈”地!

(二)

      “陈”在哪里?当然在“潞”地。“陈”又是什么地方?《帝王世纪》云:“神农氏,姜姓也,母曰任   ,有娇氏女,名女登;为少典妃,游于华阳,有神龙首,感生炎帝。人身牛首,长于姜水。有圣德,以火德王,故号炎帝。初都陈,又徙鲁。又曰魁隗氏,又曰连山氏,又曰列山氏。”

      “陈”是炎帝最开始做“都”的地方。过去,人们一直认为古“陈”地是指河南的淮阳。的确,河南淮阳是其中的一个古“陈”地,但此“陈”地非彼“陈”地,并非是炎帝时期的“陈”。我在《始祖炎帝在长子》一书中已经有过申论,这里《路史》的记载也再次说明了炎帝时期的“陈”地是在“潞”地。

      那么,“潞”地的古“陈”地又在哪里呢?我在《始祖炎帝在长子》一书中对古“陈”地也已做过认真考证并郑重推介,得到了一些专家学者的认同,但也得到一些学者的质疑。针对质疑,这里,我想再次重申一下,第一,此“陈”地虽没河南淮阳的陈地闻名,但它实实在在存在;第二,此“陈”地就在“潞”地,非常切合《路史》所记;第三,此“陈”地并非源于姓氏形成,并不是什么陈家庄、陈家沟之类;第四,此“陈”地周围发现有密集的炎帝文化现象;第五,此“陈”地的位置正好在炎帝居家的发鸠山和试种五谷的羊头山之间,与两山相距直线距离分别约二十里左右;第六、此“陈”地被群山屏立环绕、河水交叉环带,周围梯田叠层肥沃,完全符合古代部落生活生存条件选择。

      5000多年前闻名,现在不闻名,极为正常,就像发鸠山、羊头山古时闻名,现在绝不能和五岳相提并论;就像岳阳现在世人只知湖南之岳阳,而不知安泽之岳阳,更不知最早的长子之岳阳!

      长子的“陈”地,位于长子县南陈乡,是方圆十几里的一座低矮的土岭,现在上面全为梯田式庄稼地。南有南陈,东有东陈,北有北陈,西有石羊岭。石羊岭上从古至今流传有十尊体量较大的石羊雕刻像。石羊像绝对是一个重要的标志,且是十尊,它和羊头山上的羊头形成了密切的呼应,都是炎帝部落当时的图腾象征。“陈”地之上,南面曾经有一座大王庙,早已坍塌,问当地南陈人不知祭祀为谁;北面曾有一座奶奶庙,也不存在,询问北陈村村民也不知祭祀为谁。这足以说明庙宇的古老。南陈村民陈先红在上面曾发现一个古人类佩戴的穿孔砾石和牙化石,还发现一些新石器时代陶片、商周时期陶片,说明其上从古至今一直延续有人类在上面活动。

      此“陈”地周围,考证时发现许多与炎帝文化有关的庙宇楼阁及形成包围圈的防堡城池等遗迹,包括庙宇、粮仓、仓颉阁、都会府、圈养羊的地方、交易市场、堡头、城池等,活生生分明再现了“陈都”的构架。这里不再一一赘叙,可看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始祖炎帝在长子》一书中第五节:长子的“陈”和“鲁”显露的文明密码”。

      2018年2月14日下午即农历二0一七年腊月二十九日下午,县委党校副校长李清莹同志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南陈村有座始祖庙。我很吃惊,因为在南陈一带,山神庙、五谷庙、牛王庙、炎帝庙、三圣公主庙都有,始祖庙还是第一次发现。问有什么可证,他说南陈村有个叫张宏飞的,他曾拓过一个门额,上面就是“始祖”两个字,他曾亲眼看过。今天看到我写的《长子县庞庄村惊现第二座灵湫庙》突然想了起来,赶忙告我看有无用处。并说因为两个字左为“祖”右为“始”,当地老百姓都是从左向右念,把始祖庙读作了祖始庙,认为就是祖师庙。我一听真是迫不及待,也不管这位仁兄三十日除夕忙也不忙,吃过午饭等他贴起门上对联,拉他便走。

      在南陈村张宏飞家里,很遗憾并未再见到那张拓片,李校长看见时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问其原庙门额也找不到了。他说他家现在的房子就建在原来的庙址上,文革时,庙已拆了。庙上的物件老百姓都不懂,也不知有什么价值,乱扔掉了。尤其是庙上的东西都轻易不敢在家里存放,当时拓过门额两个字,也不觉有什么价值,也不知丢哪里去了。问及庙上情形,他领着我们去他家老房子里见他父亲。他父亲是一个退职的老乡镇干部,他从一个抽屉里找出两个用塑料袋包装保护的笔记本,翻开里面的两个画图,对庙上的情况作了介绍。原来他凭记忆把始祖庙、牛王庙和三官庙画了下来。始祖庙坐北朝南,正殿三间两边各一间偏殿共五间,两进院分上下,中有石梯,上下院东西均有厢房。院内有两颗古松,中间放一个祭祀烧香用的大鼎,树上还挂一口大钟。听张宏飞父亲讲,儿时记得始祖庙内的塑像头上好像有角,上面还缠有东西。鸟在上面做窝,伙伴们悄悄爬上去掏鸟蛋。塑像的臂弯中抱有一束东西,但上面损毁脱落分不清是什么。此殿后面便是牛王庙。《始祖炎帝在长子》中曾得出过现在百姓所称的牛王实质上就是指炎帝的结论,因为古籍记载炎帝牛首人身而古代所建炎帝庙许多庙没有石碑,老百姓见塑像头上长着牛角,便称为牛王(也许有人认为炎帝头上长角本身就不可能,这有两种解释,一是炎帝真的长有头角,因相传他出生就怪,今在河南省鲁山县就发现一位101岁老人头上长犄角;二是炎帝为了装饰首领形象,把牛角置于头上)。长治柏后村在2008年重修村中炎帝庙时,在前殿檐下发现明代牛王图像和炎帝文书,东旺村的牛王庙百姓就直接认定是第七代炎帝。这里的牛王庙则坐西朝东一进院,画图把大殿的前后都画得很清楚。若按东旺村的说法,现在的两座炎帝庙似乎很好解释并不矛盾,就是东旺村也是炎帝庙、五谷庙、牛王庙曾经同时存在过。再向北有三官庙,大殿三间无梁无柱,过去非常有名,也不复存在。折向东则是寿圣寺,大梁中和五年筹建,原名仁王寺。北宋治平元年重修扩建,英宗皇帝赐额寿圣寺。现在寿圣寺还在,因此寺做了粮站保存了下来。其它三庙只有始祖庙上留下一个红石头柱础,分三层,下为四方,中为八角又有八脚,上为圆形若鼓。因这柱础雕琢非常精美,又能当石座,留了下来。另外还有原庙西窗上一个桐油浸过的木窗还保存完好,经鉴定物品是北魏时期留下来的东西,这说明原庙至少是北魏时期所建。听张宏飞说,村中除了这几座庙以外,村南面与大王庙遥遥相望的东西两座山头上曾各有一个山神庙,当地人称东山神庙、西山神庙,现在也只剩遗址。在长子,山神是指向炎帝的,明代朱载堉在《羊头山新记》里曾有交代:“羊头山山神指神农也”。《诗经》中也云:“崧高维岳,峻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岳神即山神,也是指向炎帝。这样看来,仅南陈村就有不同形式四座炎帝庙。据张宏飞父亲讲,民国以前的南陈,盐店、花店、酒坊、油坊、毡房、当铺、票庄等应有尽有,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商业集散地。正说话间,宏飞家来了亲戚,说是东北陈村的村主任,也想请我们到他村的古庙上去看看。天色已经暗淡,除夕就要来临,宏飞母亲已在用鏊子摊饼用来献灶家神、神主和天地神灵,香喷喷的气流只管冲进鼻子让人提前分享了年味儿。正好东北陈村在回家的路上,也便顺路可以看看该村的古庙。其实此庙过去我曾经到过,因是关帝庙,所以关注较少。不过进去还是有所收获,正殿的东偏殿内又是一个牛王殿,只是殿内已没塑像,正殿前有一块石碑,上面文字也因天气昏暗看不清楚了。牛王殿外的山墙壁上嵌着一块红砂石碑,上面有几个字恍惚可见,中央为“神人”二字,两边一边一个,左边为“有”字,右边为“都”字。下面其它无法辨认。“神人”是指神农炎帝吗?“都”是指在这里作都城吗?

      除夕降临,严冬彻骨的寒气抵不住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带来的兴奋和暖流。在牛王殿外给炎帝作个揖道个别问候声过年好,感到信心满满,相信新的一年在始祖的护佑下长子“陈”地一定还会有更新的突破和发现。

      果然不错,2018年4月21日,张宏飞又发来“陈”地捡到的陶片图案,并说在南陈西面的一个叫河西的村子里一位村民的家里发现一个石斧。这让我再次兴奋,第二天正是星期天,下午抽出时间再次相约李校长兴冲冲前往南陈。

      由张宏飞和陈先红做向导,从南陈向西翻过那道与石羊岭一脉的土岭,是西堡头村。西堡头与大堡头正好在“陈地”的东西两面,大堡头的位置和西堡头的位置正好相似,也是翻过尧庙山即是。堡,从土保声,本义土筑的小城,常作为军事上防守用的建筑物。城,自炎帝始也。《汉书》云:“神农之教,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又城池之设,自炎帝始矣。”可见炎帝初始之城,即为小城。“陈”地周边之城,均符合当时之规制。向南即有团城,东南有倾城、青城、辛城,西南有城阳,这些古城池现在只是一个很小的村庄,正如汉书所记。北面浊漳是天然屏障,且河南岸是申村,北面是吕村,申吕皆为炎帝后裔。东南角三城密集,因为紧挨着西北方有三大圈沟,全是圈养羊的地方。单此“陈地”周围星罗棋布保卫之框架,就让人十分吃惊。

      西堡头的正西方过一道河,便是河西村。在村民郭树林家我们看到了他们保存的石斧,青黑色,斧头上方正好一掌把握,斧刃上还留有一个豁口。这里出现石斧,再次印证了这里新石器时代人类的曾经存在。看完石斧,旁边一个叫郭贵春的村民说,他们村背后有许多陶片,不知是什么时代的。跟着他来到村背后的土坡前,面前是一个栅栏围成的羊圈,里面圈着几十只山羊。在羊圈的栅栏口发现挡口的木板竟然原来是一大牌匾,因前期做了门扇又废弃挡了羊圈,字片去一半,仔细辨认好像是“鼓楼”两字。在圈外周边搜寻一遍的确发现了细碎的陶片,只是太小,无法看到陶片上的陶纹。圈内,被羊踢腾过,很难找寻,于是,转到村西背后土岸下的田地里寻找。

      田地还未播种,犁过的地有些松软,寻觅陶片应该正是时候,可发现的都是很碎的碎片,这与农民常年反复精耕细作可能有关。不过还是看到了不同时代的陶片,有较厚的绳纹陶,有较薄的细纹陶。从密度、制作工艺上也能看出时代的差异。最吃惊的是土岸上发现许多盗洞,有的骷髅和白骨裸露在外,有的洞打得很深很深,一下子看不到底。原来这里是一片古墓地,一些墓葬在破岸时已被破了出来,岸上还能分辨出原来回填土的土线。我问陪同的村民,这里都发现过什么东西,他说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以前,一个牧羊人在此放羊时用羊铲挖出过两个青铜鼎。河西村村子不大,只有一百多户四百余人,地处偏僻,按说不应该有此高规格之墓,这里怎又会有一个古墓群?

      我问叫郭贵春的村民,村里还有什么古迹,他说只剩一座普照寺了,以前还有座排神殿拆掉了。里面敬什么老爷,排神殿里排的什么神,他说不来。我让他带我们回村去,去找一个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访问。经过村党支部活动室前小广场时,郭贵春说原来的排神殿就在活动室这个位置,广场边上的条石都是原来殿上的基石,其中一个角上还有一个柱础。虽然条石和柱础都有磨损,还能看出锤凿加工过的整齐的锻面和凿印。

      天色向晚,在村东口,我们迷离看到了昏沉苍凉的普照寺。说是寺,其实只剩下一座大殿。大殿五间,东西两面各有三间耳房。殿门锁着,村民说殿内已没有塑像。殿顶损壈残破,螭吻龙脊悬空。前坡殿檐瓦错椽折,有点荒凉。想来应该是一座规模较大的佛教寺院,意取佛光普照之意,但现在看不到一点佛光普照的兴旺辉煌景象。我们跟随郭贵春走进寺前一座残破的老院子里。院子过去是一个四合院,现在只剩下南面大门和三间西屋了。屋子里有一对老人,老头叫郭保林,今年正好八十岁,因耳朵聋了有些愣怔,大声喊他才能听见说话声音。通过很费劲的一段交流,老人才明白一群人的来意。他说普照寺是一个佛教寺院,原来里面有佛像,后来都毁了;排神殿原有五间,里面有23个神主牌位,小的时候害怕不敢进去,也不知里面都敬的是什么。之后让村里人打听八十岁以上其他老人,也无果。但却引出另一个重要信息,村子西北有座山岭,在溪峪村背后叫皇坟圪堆。23个神主牌位与皇坟圪堆有什么关系吗?皇坟圪堆与炎帝陵又有什么联系?

(三)

      和陈先红、张宏飞走进溪峪村,是一周后的又一个星期天。溪峪村在河西村的正西方向,不超五里路距离。这次进村直接找到一个73岁叫陈起首的老人,这是他们两个提前打听好的,这个村子最数他了解村中的历史文化情况。他说,溪峪村原名叫西峪村,因与南陈乡南面一个村重名,文革期间改为溪峪。西取西堡头之西和河西之西,而西堡头之西取其方位则是以南陈北陈之陈地而言为西;峪言山谷之意。

      说起河西村郭保林所说皇坟圪堆,陈起首说那是北皇坟圪堆,村南面与北皇坟圪堆相对还有一个南皇坟圪堆。这一说既让人兴奋,更让人吃惊。走出院子,陈起首老人向南指给我们看。南皇坟圪堆在村对面的一座山上,此山东西走向,西高东低,皇坟圪堆则是这条山脉中的一段。那段在脉络上明显凹断隆起,山腰松树长势十分稠密,看去那部分被松绿烘托显得十分神秘。接着他又领我们到村东去遥望北面的皇坟圪堆。北皇坟圪堆则是在村背后东西走向的山脉上另外凸起的一个山圪堆,看上去与南皇坟圪堆区别很大,山阳面没有树木,只有矮草点缀其上,许多地方裸露黄土和赭红色的石头,十分普通。南北皇坟圪堆处于并行相对的两支山脉的中段,遥遥相望,中间正好夹着溪峪小村。

      询问两个皇坟圪堆的来历,老人不知。他只是说老辈人往下传时就不知道,只是后人在上面新埋了死人,希望后代出个有本事的人。前几年有人在上面偷盗过东西,到处挖有盗洞,也不知挖走什么没有。南皇坟圪堆再向南一线,就是石棺岭,相传尧王葬在那里。

                                                                        (下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