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1 期 / 第4版:4
风卷清云尽,空天万里霜(外一篇)
□  烟染眉

      指尖飞花,何以层出不穷的年华,来时欣喜若狂,去时怅然失神,魄残几许,西风凋碧树,一棵高过流年,此时嶙峋。

      月色朦胧山朦胧,远水泛舟,归人离岸,一路摇摆,我站在岸的这头,极目天穷,不知是落叶遮挡了眼睛,还是泪水弥漫了心情。

      大半江南依旧渲染着馨绿,是谁在隔窗描画眉黛,依然可以穿好看的裙裾。而我布衫长褂,一地落烟,在秋水池畔呆伫好久。

      呵一口气,氤氲了大半个山。孤鸿鸣唳,越过九重山,大抵有几千里的行程,方可抵达它想要回归的家园。

      家园,天南地北双飞客,栖居在何方。像有些念,不是要在心思辗转,是世事无常,是所遇非时,便有了后来的百转回肠,阑珊温凉。

      一生羁旅任飘萍,半轮汪月时隐烁。一路旖旎,春恩浩荡,遍地桃园,那时节捻红线放纸鸢,那时节西窗苦读正值少年,鲜衣怒马十里樱,罗衣锦带振马扬,明月清朗,年华清朗。

      一指流沙半指弦,七月莹草八月雨,九九重阳半霜华,十里长亭故人衣,云烟水瘦,秋色欲敛,晨起风冽冽,暮晚愁昼短。

      秋风要冷了,太阳不像月亮,我走一路跟我一路,时辰一过,太阳就落山了,天也开始冷起来,此时,路过的山野,一片萧索,几片落叶摔的很疼,镰月在霜降时分收割凋零的过往。

      母亲说,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我宽大的袍衣不足以御寒,八角楼上失去了镀金的颜色,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我仰面看了看天空,月儿弯的纯澈,勾起一帘往事。

      此时极目,山黛隐隐,河流冷彻,似是挂了霜的眼眸,所见皆是冰凉,我蹬鞍上马,一路小遛,尽量让风速缓行。

南国的姑娘呀,是不是还在桂树下嗅香,细眉画柳,小句吟诵: 晚风些许凉,只是初将瘦……便有零星花萼落在她的发首,点燃了夜的清香。

      这样子比起来,北国确实凉了许多,一阵风吹来,枫叶哗啦啦地飘落,地上、肩头、马背之上,不等风吹又随即抖落。马蹄声在夜深处格外清晰,敛尽白日喧嚣,林风萧瑟,水气似乎都结成了霜白,我牵缰的双手也渐显冰凉,呵一呵手接着继续赶路。

千江水月夜如天,一轮皎洁照古今

      万里奔腾的是时光,千古恒远的是月光,皎皎心上,绵延起江河迴环,承举起山川茫茫。千年,是千年,恒古不变;千年,是千年,人世变迁。

      月照古今,月还是那轮月,故事却一再起伏跌宕。五千年华夏,悠悠掠腕间,是金戈铁马,是莞尔一笑。是将军驰骋疆场,是美人帐下挑灯,研墨到五更。

      历史的长轴舒卷,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长安十二夜,洛阳牡丹城,多少厚重明澈古今,多少回首心向峥嵘。时光未晚,从千里之外悠悠而来,又悠悠荡开,在心间明静又扑朔,今宵月圆,今宵共婵娟,人世安好。

      心上一轮月,万里澄澈,笔下绘不尽明月绝绝子,月明几度不敢妄自揣测。我心似明月,幽风里飘冉,一如明月在时光里沉浮,朝夕未曾歇。

      月是离人心上一条径,抵达最想要见的人。月是襟上扣,寂冷扑怀拥自暖。月是纸上砚,清辉霁雪,处处是通明,处处是旷达。

      月是明镜,照人世尘寰,悦仁善,睹黑暗,不言破,不藏匿。你自会懂得,心向明月路路通,心无月明光黯淡。

      月从千年之前滚滚而来,城池,疆场,阴山,胡马,白玉鞍,月色寒。是将军百战死,是王者君临天下。月是秦时长城,月是汉时关山,月是垓下离歌虞姬叹,月是群雄争霸,一统江山。

      月从千年之前悠悠而来,城阙,楼阁,花灯,闹市,唐明皇,月下案。是饮尽三千明月光的李白,是红烛帐里意微醺,霓裳羽衣舞的杨玉环。月是大唐不夜城,月是长安三万里。

      今夕何夕今宵人,共此轮满月,群山巍峨,泉水凝练,光芒万丈普照,人间天上一色,皆是圆满,皆是旷达,是无尘,是明澈。

      月承千古情,更况中秋节。人间处处是圆满,相思再一次点燃,忆古今,忆亲人,佳人有期,共一月,眸间心上点滴情,迢睇千里递递音,皆是最深情的懂。

      笔意丛笺,几行小字捎来,你在窗间,我在窗前,你看一眼月,我看一眼你;你看一眼我,我看一眼月,皎皎心上,彻夜通明,会达了所有的心情。 

      登楼阁远眺,江山逶迤,灯火扑朔,思绪绵延,时光绵延,月色如水,荡漾又涓涓细流,平湖又深邃底色。

      底色是温柔,心中万千不动声色,却又流纹生动,跳跃古今,潋滟心潮,一再将心思濡湿,静静地流淌在时光深处,夜色深处,浸满月的皎洁。

      今宵谁与共,千年古今,尘世人寰,天上人间,山里山外,城中灯火,城外知音。同望明月一轮缓缓升,共月一轮从远古滚滚而来,共月一轮在心间悠悠漾开,眸里清池,额间皓月三千白,皆是世间最清明的景,最温柔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