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 期 / 第4版:4
管淑平散文三章
一夜寒风又冬天
      冬天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一夜寒风,气温骤降,冬天,就这样与我们近了。
      翌日醒来,寒风还未停,仍旧如海浪惊拍礁石般地咆哮着,嘶鸣着,怒号着。那风,粗犷而不羁,率性而张扬,一会儿不停地敲打着窗玻璃,一会儿使劲儿地摇晃着树枝,有时,它又如同孩子般撒气似的从窗框灌了你一脸冷风。没尽兴,绝不罢休。
  出行的人们,早已穿上了厚厚的冬装,毛绒帽子,口罩,围脖……一身上下,全副武装。即便,把自己裹成一个笨重的“大粽子”,也害怕寒冷的侵袭。
  前几日,晴日暖阳,惠风和畅,还一度觉得自己离冬天尚远。可冷不丁儿地,天空就阴沉下来。起初,下了点小雨,雨不大,扑簌簌的,有些清冷。微雨,凉风,俨然深秋模样。
  可是,雨后,风,却渐渐嚣张起来。它像是一个甩都甩不掉的烦人精,一路从住所跟随到你的工作地,直到你火急火燎地奔进另一座大楼,这风,才似乎消停了些。可你刚没喘口气,窗外又传来它不知疲倦地咆蚀大地发出的呜呜啦啦的声音。
  这冬风,有些不近人情。洪水般的发狂,猛兽似的喧嚣,走在街上,只觉得源源不断地倒着冷气。倘若,不注意保暖,那么,迎接你的,肯定是连续几日的感冒。
  我还记得多年前到北方念书,那个冬天也是这样的寒风凛冽。年轻瘦小的我们,在陌生的地方,忍着风雨催逼,只为了能好好念书。第一场雪来临,我感冒了,那晚,也是这样的寒风呼啸。
  电话里,母亲责备我:“你就是太执拗,非要报那么远的学校,现在受罪了吧!”她既担心,又无能为力,但还是不忘了叮嘱几句:“北方天寒,多注意保暖。”那瞬间,似乎再大的狂风骤雪,也都如尘埃般微渺。于是,我咬着牙,渡过了一个个寒冬,直至毕业。
  回想起来,那几年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可成绩却一直稳占前茅,还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也许,冬天教会我们的,就是要受得苦寒,忍得冷冻,这样才能离暖阳更近。
  的确,冬天的太阳是很和煦的。它静默,温柔,如母亲的手,带着明朗、亲切的温度。冬天的阳光,给人一份可以预见的希望。是呀,那时的冬天,能让我坚持的勇气,大抵就只有踏实学习的安稳还有家人的守候。
      雪莱的《西风颂》里有:“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是呀,寒冬不过短短三月,来年,春阳照大地,草木泛新芽,一切又是欣欣向荣。
冬阳暖如袄
      清晨醒来,拉开窗帘,一缕金黄而锃亮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照射了进来。顿时,屋里一片敞亮。
  等我推开窗,一刹那,涌来的竟还有等候多时的北风。那暗暗积增的寒气,如同长了棱角,冰冷,刺骨。于是,不近人情的冬天,一轮暖阳就弥足珍贵了。大地沉沉,村落寂寂,有阳光在,人们就有了一份看得见的希望。
  下楼,那风,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楼前的树木,不停地摇晃着光秃秃的枝干。那交错纵横的树枝,曾密密麻麻地长着一枚枚绿叶,在叶子的缝隙里,或许还藏着一朵朵小花儿。但是,寒风一扫,只留下一派凋零与清冷。
  草坪的草儿们,也未能幸免。霜花压在它们的身体上,仿佛没了元气。还恍惚记得,这风怒号嚣张了一个晚上,好几次,我被呼哧作响的门窗惊醒。那些小小的身躯,是如何承受住这寒风与冷霜的侵蚀的?
  过了许久,风渐渐消停。枯黄的草终于卸下满身的疲惫与憔悴。阳光静静地照着它的身体,它慢慢清醒了过来。一株草的生命,顽强,执拗,又坚韧。一个草坪,正是由这些微渺的小草组成,忽然,我感受到了一种属于群体的仪式与肃穆。看着它们能熬过寒冷,不禁心生暗喜。
  我素来喜静,平时很少出门,即便是在家,也会待在一个地方,久久不愿挪动半步。安静的冬天,通常一整个上午,我不是坐在阳台,就是泡在书房。静静地翻阅着书页,静静地任凭思绪纷飞。到了这会儿,阳光也会很调皮地跑到我的房间,我的书桌,以及我的身上。大半个上午,身心温暖而通透。这冬天的阳光,给了我诸多温暖,还有一份难得的安稳。
  冬天,有了阳光,就有了一种实实在在的能够触摸得到的幸福;有了阳光,就连回忆也都是温暖的。
  记得年幼久居农村,每每到了冬天,母亲总是会忙着腌制冬菜。她先是将刚从农田收获的萝卜、大头菜清洗干净,再平整地放入竹篱笆上晒去水分,等到水分将干未干,撒上盐巴,不必蒸煮,放入瓮缸或者坛子里,等待自然的慢慢腌制成熟。母亲还会趁着太阳正好,将屋头的一些衣物或者被褥,拿出来翻晒。经过阳光晒过的被子,盖在身上是舒心的,仿佛,呼吸间都能够嗅到阳光的味道。
  那时,农村的院坝和阁楼,都零零散散地堆放着一些柴火。有时,防护不当,那些柴火不小心淋了雨,就会变得潮湿,发霉,最后腐烂。于是,农人们也会把这些柴火重新整理,晾晒。那些经过阳光照射的麦秸、玉米秸秆,带着一种淡香、酥脆的气息。在我们烧火做饭时,也更为易燃。灶台上的那些可口的食物,都仰仗于这些柴火,以及暖暖的阳光。
  天气晴好的时候,母亲也会搬来一个小凳坐在院坝,晒晒太阳。母亲当然是闲不住的,她手里不是码着一堆儿针线,就是我们不小心弄破的衣物,一会儿缝缝补补,一会儿又仔仔细细地整理衣物,经过母亲缝合过的衣物,贴心又舒畅。有时,母亲手里也会放着几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一整天事无巨细的安排,母亲全都细细密密地记录在了上面。母亲念书不多,但写的字却很清秀、工整,很有条理,阳光打在母亲写的字上,折射出很有质感的光亮。
  白居易《负冬日》里有这样几句:“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在冬天,负暄而坐,沐浴着阳光,心头涌上一股久违了的暖意。冬天的阳光,平缓,轻柔,亲和,静谧又低调。那些悄悄溜走的岁月和经历,会在一缕阳光里,丰盈,厚重。
  长长的冬天,我们静静地过,伴着冬阳与炉火,伴着希望与温暖。
清寒小雪时
      古籍《孝经纬》中对小雪节令是这样描述的:“天地积阴,温则为雨,寒则为雪。气寒而将雪矣,时言小者,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雪未盛,故曰小。”
      寒轻,雪小,大抵就是小雪节令的真实面貌,像初恋,青涩、单纯,带着一点点悸动的期待。
  对于冬天的雪,我也的确有着这样的期待。从立冬开始,想要看雪的愿望,就在心头如火苗般的燃了起来。
  记得童年居住在农村时,从立冬到小雪这段时间,能够明显觉察到的就是气温的下降。像是突然打开了冷藏室的门,寒气源源不断地冒着,考验着度冬的人们。晚上,我们洗脚的时候,泡着温水,久久不愿离开。
  终于,有一天,寒潮气流再也绷不住了,先是试探性地下点小雨,然后趁着人们夜晚放松防备的时候,寒风肆起,雨露化为初雪。
  等我们翌日醒来,周围的树木、农田,早已是白茫茫的一大片。空气里也灌着冷风,于是,我们身上的衣物不约而同地从深秋单薄的夹克换上了略显臃肿的冬装。
  出行时,脚步踩着细碎的雪粒儿,沙沙作响。而我们的身后,一串歪歪斜斜的脚步被甩得很远。树木顶着一些雪花,露出棱角分明的枝杈。林间早已没了鸟雀的踪迹,屋子的瓦片覆盖着雪花,村庄也是一片寂静,真的是“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
  下雪的日子,其实并不是很冷,只是略显单调,除了雪就没什么看头了。日子是静谧的,坐在柴屋里,生一丛火,看雪花慢慢地落。冬天的悠然岁月,来自雪花的馈赠。这时,烤几个地瓜,算是对味蕾最好的奖赏。大抵,在着冷仄的雪天,温暖与甜味,才是最深的爱。
  不过,等到化雪的时候,那寒冷才渐渐嚣张起来。冷风呼呼,从早刮到晚,不知疲倦。并不是没有阳光,只是那阳光就像是冰箱里的电灯泡,虽然顶着一层橘黄,身体却越来越冷。那风,仿佛在侵蚀着人们体内仅存的热量和底线,就差打个麻酥酥的寒颤,迎接感冒的折腾了。
  在小雪盈盈时,似乎让人更加眷恋冬日暖阳的和煦。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晴日和风时,可以好好地爱着阳光的,可偏偏却在雪天透着点对阳光舍不得的意味。下雪时,就好好爱雪,赏雪,爱它的静谧,爱它的气质出尘。
  雪天的另一大好处,就是可以安心宅家,不用为农事而忙碌。清闲时,似乎一下子成了时间的主人,大把的时间现在都由我支配。一盘瓜子,几人围坐,聊着家长里短,不禁,岁月静好,生活生香……